南风不知意。

咸鱼一条

爱你,从【A】到【Z】

【Z】Zeal for you. 对你狂热。

他是被楼下花园里的扫地声给吵醒的。睁眼的一瞬间,惨白的天花板猛地向他压来又急速向后退去,身边是一束刚换上的百合花,透明的花瓶前则是装满了热水的保温杯。

门砰砰响了几声,然后便有人推了门进来,“你好,我叫魏无羡。”那是一个清亮的声音,装着满满笑意,“今天小张有事,我来带班。”

小张是他的护工,他已经很老了,在疗养院里住了这么些年,还没有换过护工。

在蓝忘机的脸上,微微下陷的眼窝里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眸,因为刚刚起床而微乱,几乎全白的头发上盖着一层浅金色的阳光。

魏无羡给他换好了衣服,把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,打点好一切,才用轮椅把他推到了楼下的花园里。

清晨的空气丝丝清冷,灰蓝色的穹隆从头顶开始,逐渐向天外扩散,然后变得淡青、绯红,变成天与地接壤的薄雾朦胧。

魏无羡从食堂里买来了早饭,东西也不多,一碗清汤面加一杯豆浆,“小张说你喜欢吃清淡的东西。”他把餐盘放在石桌上,推到蓝忘机面前,“快吃吧,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
蓝忘机看一眼魏无羡又看一眼清汤面上躺着的两颗小白菜,拿起了筷子却迟迟不动,“我们以前见过吗?”

“没有啊。”魏无羡茫然地摇摇头,末了又催促他,“好好吃饭。”

吃半碗面再喝一口豆浆,蓝忘机吃得规矩,魏无羡也等得耐烦,只不过直到他送完餐盘回来,蓝忘机也没再讲过一句话。

魏无羡撑着脑袋看他,“老年人就该多讲讲话,不然会得老年痴呆的。”

蓝忘机不理,看着眼前的灌木丛发呆,魏无羡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,发现了一只停在野花上的蝴蝶,他突然玩性大发,猫着身子悄悄走过去。

此时蓝忘机却突然说:“你跟我的一位朋友很像。”

魏无羡撇过头去,小声说:“也喜欢抓蝴蝶吗?”

蓝忘机摇摇头,“只是感觉”

魏无羡轻笑出声,又往蝴蝶那里靠,“那我是得有多老。”

蓝忘机看着他的背影,“不,他很年轻。”

魏无羡窸窸窣窣捣鼓了半天,终于捉住了那只蝴蝶,他把蝴蝶拿给蓝忘机看,蓝忘机却抓住他的手腕一摇,蝴蝶便被放了出去,魏无羡抹掉手指上沾着的白色粉末,耸耸肩,“没意思。”魏无羡把手伸进口袋,“对了,我这有......”

“他喜欢吃枇杷。”

两句话几乎同时脱口而出,然而魏无羡的表情突然一滞,咧开的嘴角还凝在脸上,他大概是要从口袋里拿什么出来,右手还保持着向上提的动作。

“什么?”

“没什么。”魏无羡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拍了拍衣服,“我以为我有纸巾,结果没有。”

“你还记得他喜欢吃什么啊?”魏无羡又说。

“这大概是我唯一记得的东西吧。”

魏无羡看着蓝忘机,蓝忘机也回望着他,那双眼角下垂的眼睛他仿佛见过,在无数个梦里,一醒来就忘记的那种梦,“也对,人老了记性也不会好到哪儿去。”魏无羡狡黠地绕到蓝忘机身后,二话不说推着蓝忘机就跑。

“你干什么?!”蓝忘机喊出来,他下意识抓紧了把手,一句“停下”刚出口,自己的声音便突然消失在风里,因为他看见了,在很久很久以前,他还年轻,另一个人也还年轻,一个人坐在行李箱上,另一个则稳稳当当地将他拉到了房间门口,耳边是老板娘的小声嘱咐,是万向轮撞在木地板上的声音。

那像是幻觉,又像是已经远去的回忆,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能脱口而出那个人的名字。蓝忘机抬起头,他的眼前是旋转着的天空,明明是白天,他却看到了漫天星辰,还有紫色的银河。

发现了蓝忘机的不对劲,魏无羡终于从恶作剧里清醒过来,“你怎么了?”

蓝忘机半眯着眼,阳光刺得他的眼睛一片朦胧,“你去过乌尤尼吗?”

魏无羡用手遮住蓝忘机的眼睛,“老盯着天看对视力不好。”

蓝忘机抓住他的手腕,从自己的眼睛上拿开,“你去过吗?”

魏无羡耸耸肩,自嘲道:“没有,我哪有钱去那种地方。”

蓝忘机的声音沙哑而苍老,“我总觉得我见过你。”

魏无羡叫起来,“你说你都多大了,还玩年轻人的那一套,就算是搭讪,但这句话也太老土了吧。”

蓝忘机一愣,略带尴尬地说:“不是搭讪。”

夸张的反应过后,魏无羡又平静下来,“你想去吗?”

沉默了一会儿,蓝忘机浅浅笑起来,“……我大概已经去过了。”

“真是个古怪的老头。”魏无羡给他掖好了毛毯边缘,看了看手表,“好了,你该回去吃药了。”

太阳升起来的时候,就连空气也变得暖和,阳光和风穿过树叶,在白色的墙面上投下一片摇曳的绿影。

蓝忘机坐在房里,魏无羡则站在门外,看着护士把药递自己身旁的人,魏无羡才终于开口,“不管在哪个时空,他都是一个性子,小时候是个小古板,老了是个老古板。”

身旁的人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,感慨道:“毕竟都是同一个人啊。”

“怎么着?”魏无羡抱着手臂转了个身,“负责人又找我干什么?”

“你得去云梦一趟。”

听到“云梦”的第一反应,他以为是那个离他几百公里之外的小城镇,然而下一秒便反应过来,是那个存在于历史中的云梦。

他觉得自己以前去过那里,“云梦?”

负责人点头。

“莲花坞?”魏无羡试探性地问到。

负责人还是点头,“就是那儿。”

魏无羡皱起眉头,“一个多月前我就去过了啊,还去干嘛?”

负责人满脸抱歉,“历史还是出现了偏差,你得再去一趟。”

“那里过了多久?”


负责人想了想,“大概十三年。”


魏无羡叹了口气,抬头又是一副笑脸,“你把这个给他,来的时候刚摘的。”魏无羡把口袋里的枇杷掏出来塞进负责人的怀里,“他想吃的,特别甜的枇杷。”魏无羡抿了抿唇,像是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心,“那我走了。”说完,头也不回地离开。

负责人倒是被他的爽快吓得一惊,“你不去道个别吗?”

魏无羡背着身子朝他摆手,“不了,这个时空已经不需要我了,这次来,也只是想见见他。”他停住步子,却没有转身,“这个结局,再好不过,拜托了,照顾好他。”

负责人看了一眼蓝忘机,没说话,他拿着手上的药,走进病房说:“该吃药了,蓝叔叔。”

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历史修复师,是不会被属于这个时空的人所记住的,相处的时间越短,便越容易被人遗忘。

“谁来了?”

“就是一个病人家属,来问路的,啊这个是他送的,听说特别甜,你尝尝。”

年轻的时候,蓝忘机曾经试过各种办法去记住那个人的名字,他一遍遍写着“魏无羡”,然后转眼间又将他遗忘,直到某天早晨醒来,当他看到写满一整个笔记本的“魏无羡”的名字时,眼泪突然直愣愣地掉下来,可他却是一脸茫然。眼泪滴到纸上,浸湿了那个不停重复的名字,他只觉得悲伤,仅此而已。

走出疗养院大门的魏无羡长舒一口气,他终于再一次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这个世界,上一次离开这个时空还是四个多月之前的事 ,但对存在于这个时空的蓝忘机来说,却足足过了四十七年。

他去过很多时空,也见过那些时空所存在的“蓝忘机”,然后与他相识相遇、相知相守,不停地爱上,又不停地离去。忘记一个历史修复师不需要很久,但忘记一个爱的人,大概需要穷极一生,于是蓝忘机便在记得和不记得之间拉扯,于是魏无羡便在“好久不见”和“不告而别”之间徘徊。

—你见过我吗?

—对啊,我见过你。

我见过你,当你是含光君时,被人都喊我“夷陵老祖”,从小我就爱捉弄你,不过你好像很讨厌我的样子,对不起啦,我给你道歉,我真的没有恶意,只是......只是想跟你讲话;

我见过你,当你是财务总监时,我是还在学画画的学生,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一个下雨天,路过的小轿车溅了你一身水,这大概是给了我一个认识你的机会;

我见过你,当你书十三层的翻译官时,我是十一层的设计师,说起来我像个狂热的粉丝一样天天围着你转,啊对了,我还记得你说的那句话,法语我不会,中文我倒是记得:每一天,我看见你和阳光都在,这就是我要的未来;

我见过你,当你是线人时,我也是线人,只不过后来出现了意外,你不得不开枪杀了我,诶你不用自责,是我说的,是我让你开枪的;

我见过你,你是学生、是交警、是花神、是猫,是无数种样子,也是我爱的你。

你问我有没有去过乌尤尼,是的我去过,和另一个世界的你一起,在十点半的夜空里,我说我爱你,你说跟我回家吧。

离去的那一刻,他的心跳伙同他的眼泪一起,疯狂肆虐。魏无羡蹲在传送机里,努力地用膝盖抵住胸膛,他颤抖着说:“我对不起你……”

再见一次,就只意味着再分别一场。

你有没有见过我,我走了很远才来到这里,涉过白山黑水,历经百劫千难,在我每一次的人生中,找到你。

金风玉露一相逢,胜却人间无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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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道有没有糖的最后一篇,跟发第一篇出来的时候一样,发这一篇我还是很纠结,一个从一开始就想弃的坑拖拖拉拉三个月还是被我填完了,一时感慨得不知道说什么。总想着把故事讲清楚,但又总讲不清楚,大多数时候自己都很烦躁。这是我第一次写文,第一次写这么多完整的故事,不管写得好还是不好,有各位肯赏脸看,肯支持我,我真的非常非常开心!感谢点赞,感谢评论,感谢催更,感谢所有人!新坑最迟十二月份考完试开,这个坑应该也会修改,所以各位,江湖再见(抱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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